對“咖啡阿姨”韓素珍來說，她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么會火。三條雀巢、一把剪刀、幾個老式熱水瓶，就是這樣的“手沖”咖啡，把這位74歲的普通南京老太太，“捧”成了流量“網(wǎng)紅”，全國各地年輕人蜂擁而至，甚至明星都上門打卡買咖啡。
韓阿姨直播截圖
端午節(jié)前夕，有網(wǎng)友發(fā)視頻稱老人的咖啡店“涼了”，節(jié)后記者前去探訪發(fā)現(xiàn)，生意雖然不如之前火爆，但絕不至于“涼了”，仍有不少顧客不斷前來光顧�！疤煜聼o不散的筵席，怎么可能永遠那么多人排隊……”韓素珍說，不管人多人少，都正常做生意，還是一顆平常心。
在韓素珍眼里，自己的生意一直都挺好，只不過前段時間特別好了一些，一直到端午節(jié)前，她才終于覺得喘了口氣�！白蛱烊艘埠芏�，今天少一點兒，人多我就多賣點，人少我就少賣點，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怎么可能永遠那么多人排隊，不可能的，我晚點開門就有人說我‘涼了’，涼了就涼了，人少點我也舒服點，不然根本吃不消。”
盡管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為什么火了，但人紅確實“是非多”�！坝腥酥v我后面有團隊，我一個老太太，哪里來的團隊，唯一的抖音號，還是因為老是有人冒充我，我侄子幫我搞的，我還有一個私人賬號，平時就發(fā)些生活小視頻，偶爾直播�！表n素珍說，“外頭講我賺了幾百萬，那都是胡說八道，我也不跟人家合作，也不做廣告，也沒有公司，就賣甘蔗汁、咖啡，怎么可能賺那么多錢？”
據(jù)此前報道，5月18日晚，有網(wǎng)友在網(wǎng)絡平臺發(fā)布了一條“當我10元買了一杯純手工咖啡”的短視頻，沒想到短短19個小時后，這條視頻點贊量就已經(jīng)超過170萬。
店老板韓阿姨全名韓素珍，今年74歲，“主業(yè)”是賣甘蔗汁，賣了30多年，“副業(yè)”是賣“手沖”咖啡，也已賣了20多年。
韓阿姨的“手沖咖啡”其實就是“三條速溶咖啡+開水+塑封手搖”的操作，再輔以大剪刀開剪、熱水瓶沖泡的手勢，以及當著顧客的面沖調的坦坦蕩蕩的態(tài)度，就成了年輕人眼里的“謎之操作”。
店主韓阿姨在網(wǎng)絡上走紅后，生意也越來越火爆，忙到停不下來。
5月22日，不少人在店門口排隊
隨后韓阿姨在抖音上開通賬號“韓老太手作”。韓阿姨向記者確認，“韓老太手作”是她本人的賬號，由家人負責直播相關事項，之所以開設賬號是因為被人冒充，“有人冒充我，用我的名字，一個老太站著講（自己）是韓老太，所以我要發(fā)表、證明�！�
韓阿姨的女兒告訴紅星新聞，開設賬號和直播確實是擔心網(wǎng)友被偽裝的賬號欺騙，“現(xiàn)在外頭模仿的也比較多，害怕其他網(wǎng)友受騙上當。這么多直播，到時候都用老太（韓阿姨）的名義，你說麻不麻煩？那就讓她搞一個（賬號），萬一有什么事情，她好在直播里面聲明一下�！绷硗猓@事也是應網(wǎng)友期待、經(jīng)過韓阿姨同意的，“好多人都講了，老太你這么火，你不開個直播或者干嘛？因為好多人喜歡看老太�！�
韓阿姨的女兒稱，由于直播、賬號管理比較復雜，在韓阿姨提出想開設賬號后，由韓阿姨的侄子負責此事，“我也和他（侄子）講了：第一，不能用這個帶貨；第二，我們也要發(fā)布聲明，老太是有健康證和營業(yè)執(zhí)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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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南京咖啡阿姨48小時，“這能火真是太抽象了”
韓素珍在沖泡咖啡
73歲的韓素珍走紅后，開始“戒煙”了。 5月22日傍晚，她在“韓老太甘蔗汁”店后門點了一支煙，煙還沒燃盡，頂替她做咖啡的女兒急急忙忙趕來，“他們都要看你沖（咖啡）�！表n素珍把煙遞給旁人，手一攤，轉身又去忙活。
不少人不明白為什么這家店能走紅。一名排隊的學生說：“這能火真是太抽象了。”在韓素珍沖咖啡的直播間內，彈幕評價更直白：“這些排隊的人真閑�！辩R頭外主播也匪夷所思：怎么會有人這么多人看？
拐彎的排隊隊伍、多點位的直播支架、各種各樣的原料器具，甚至還有多名城管在店外的十字路口維護秩序。這場流量奇觀的中心，從線上到線下：凈水機送到店里，銷售商運來了豆?jié){粉和機器，咖啡商付費搞免費活動，日用制品廠商提供熱水壺、水杯，連裝咖啡的杯子也有廠商主動提供。
韓素珍仍不太明白什么是流量。在記者現(xiàn)場蹲守采訪的兩天中，她每日站立工作時間已接近12小時。
“勸退”顧客才能打烊
“韓老太甘蔗汁”店面并不大，不過十來平方米，一道窄門區(qū)隔了前后臺。前臺兩個窗口，一個榨甘蔗，由其他人幫忙；一個沖咖啡，總是韓素珍在忙碌。隊伍都排在咖啡窗口前，不時會有人問，“我能拍照嗎”“我能錄像嗎”，拍攝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韓素珍抽出三條速溶咖啡袋，同時撕開，倒在杯子里，用熱水壺倒入半杯熱水，一個鐵勺子攪拌，再倒上半杯冷水，封裝杯子。正是這套毫不遮掩的沖泡速溶咖啡動作，被人拍攝后，讓她和店面一同走紅網(wǎng)絡。
圖為“韓老太甘蔗汁”店，店面不過十來平方米
如今，韓素珍沒法計算自己一天到底做了幾杯咖啡、用了多少咖啡粉。5月22日，她籠統(tǒng)地猜測，“幾千條（咖啡粉）肯定是有的�！睆脑缟暇劈c或十點，到晚上九點左右，店門口總是排起隊伍。這是一個十字路口，隊伍排到馬路上，有時再拐個彎，排隊等候的時間從一刻鐘到近一個小時不等。隔著馬路，在店鋪的正對面、斜對面、側對面，三個方向都有人在使用手機直播。
過去，她是晚上十點關門。最近，最忙的一天，她直到晚上十一點多才關門。由于工作量過大，她自覺身體承受不住，韓素珍的家人想出辦法：晚上八九點，家人排在隊伍末尾，“勸退”新來的顧客，得以提前打烊。
對于到店者提出的請求，韓素珍總是同意。她似乎沒有拒絕過別人。5月22日，窗口邊架設在支架上直播的手機就有3部。有主播從店鋪后門進入，站在區(qū)隔的窄門拍攝，她沒有說什么。不過，直播間的觀眾會責怪，“站在后面的人干嘛的？過分了�！�
她在哪兒，鏡頭就跟到哪兒。她走過窄門，來到后門，站在甘蔗堆邊，無論是組裝新的塑封機器，還是只坐著休息，都有鏡頭跟上，不斷有人提問，每個話題她都會接上。有人問：“阿姨，你是珍字輩嗎？”她說是素字輩。有人說：“大家看，這就是阿姨，很白�！彼χf：“這還白呢？”這些鏡頭也讓韓素珍連續(xù)登上多次熱搜。5月19日，有鏡頭記錄，韓素珍走出店面，詢問究竟是誰沒有付錢，“TA光拍視頻，拍了錢沒掃啊�！�5月20日，韓素珍邊沖咖啡，邊和人閑聊時提到“都把我忙死了，我早飯午飯都沒吃到”，又成為“南京10元咖啡阿姨有班味兒了”的熱搜。
她更多說的還是“謝謝”。排隊的人說：“我是來南京玩，特意來看你的�！彼f：“謝謝你。”店面打烊，面前一排人都舉著手機，她在店門前摘去帽子說：“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
打烊后的韓素珍仍被“圍觀”
店鋪后門是廠商的“擂臺”
在走紅的一周里，韓素珍的店面設施已經(jīng)“被”更新了一輪。
前臺，柜臺里放置著速溶咖啡粉，既是陳列，也方便她使用。此前，雀巢中國官方直播間曾稱，將在線下為店鋪免費供貨。而在5月22日，一名來自廣東的商人表示，他平常做雀巢進口生意，這次帶來泰國出產的雀巢咖啡，支付給韓素珍千余元，限時一小時，讓其改用自己的速溶咖啡，并免費贈送每位顧客一杯咖啡。后來，他支付了更多的錢，讓活動持續(xù)了兩個小時。
店外堆著箱子都是各廠商提供的產品
與之“打擂臺”的還有九陽銷售商。5月22日晚，店面打烊后，兩名年輕人提著九陽的產品，與韓素珍的女兒溝通能否新增九陽產品，他們可以提供豆?jié){粉和機器。韓素珍的女兒說，這需要韓素珍來決定。次日，九陽的機器被運來，放置在店鋪后門，但并未使用。雀巢進口商與九陽銷售方多次與韓素珍家人交流。到了5月23日下午，交鋒有了進展，九陽的機器被搬走。
5月23日，盛咖啡的塑料杯子也被更換了。原本韓素珍使用的是過去奶茶店常用的塑料杯，用封口機封口�，F(xiàn)在，這些杯子都換成圓柱體杯子。后來，又有其他包裝材料廠商趕到，被直播的主播調侃，“來晚了，杯子已經(jīng)換了�！�
上海清水日用制品有限公司在南京設有分公司，分公司的員工分批來到店面。在交涉后，員工們換上了公司服裝，為韓素珍送上了熱水壺、玻璃杯。員工告訴記者，“看到阿姨用的熱水壺比較舊了，玻璃杯是給他們自己用的，總共十來個�！�
店鋪的后門成為廠商們的“擂臺”。一箱箱貨物被拖至后門旁擺成一排，貼著廈門等地發(fā)貨的快遞運單。這也成了直播內容的一環(huán)，不管是主播，還是多家廠商員工，都熱衷于拍視頻記錄廠商方和韓素珍的對話。
沁園凈水機是店面走紅后最早一批新增的設施之一。這是一臺商用凈水機，可以將水燒開，選擇接冷水、熱水。5月23日，一名維修工來到店面檢查，機器并無大礙。和其他廠商人員相比，他不太適應直播的鏡頭，有主播嘗試詢問與品牌相關的問題，他說：“你們在直播，我不好回答�！倍�，又有主播問：“你有沒有女朋友啊？”他沉默了。
“我管它上什么熱搜、什么搜”
為何韓素珍的咖啡會走紅？賣咖啡和買咖啡的或許都沒搞懂。
過去，速溶咖啡足夠時髦。在韓素珍的口中，她開了一家售賣甘蔗汁的店，只是因為自己喜歡喝咖啡，就將速溶咖啡擺在柜臺里方便沖泡，而后被他人詢問能否售賣，這才開始售賣咖啡。
而在一些年輕顧客的心里，這有懷舊的意味。兩名來自南京大學的學生購買了咖啡和甘蔗水。一名學生提到，這個塑料包裝很懷舊。另一名學生則表示，說到“咖啡”往往會想到咖啡廳，而這里卻不和人們想象的場景不一樣。
圖為店外排隊等候的人們
她們都是在社交媒體上看到這家店的，選擇來到這里是考慮到距離比較近、上班時間段人比較少、10元價格尚可接受，但她們也并不明白為什么這家店面會走紅。一名學生稱，“這能火真是太抽象（指難以理解）了。但我最近在寫論文，精神狀態(tài)也不太好，就想來看看�！�
顧客小趙還是初中生，她打算回到酒店，拍下照片后，再品嘗咖啡和甘蔗汁。小趙從無錫來到南京旅游，特意從景點打車來此。她也是在社交軟件上看到韓素珍的店，決定加入打卡。不過，為什么來打卡呢？她想了一會兒，回答：“因為大家都來打卡�！�
張先生是上班族，下班后來到這里，主要是觀察，而非排隊。他想創(chuàng)業(yè)開一家店，因此來“取經(jīng)”：“來這兒的年輕人多�！本退磥恚n素珍的店面走紅難以復刻，有運氣成分帶來的流量，也有品牌加持。
韓素珍自己也被問過多次有關流量的問題。5月18日，她提起熱搜有些迷茫，“我不知道，我管它上什么熱搜、什么搜。”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她也很清醒地說過，“不一定我沖的咖啡當真那么好喝，就是想著看看我，看我一個七十幾歲的老太怎么還能干成這個樣吧。”
在不斷被直播后，韓素珍開了自己的抖音賬號和直播，原因是“擔心自己被人冒充”。她不知道直播的具體情況，賬號是侄子管理，女兒稱“不會用來帶貨”。賬號里的幾次視頻拍攝都在打烊之后，鏡頭里，她略顯疲態(tài)，幾次閉上眼睛仍在說“謝謝”。
5月23日，小店的后門放置了折疊的小桌子作為擋板。韓素珍的侄子說，確實是為了防止再有人從后門進入，“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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