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接受如此殘忍殺害我女兒的人，現(xiàn)在還能正常去上學。”4歲女兒被殺害逾200天后，湖北荊州公安縣的鄭先生一直無法釋懷。
這位父親直言，自己正在經(jīng)歷一場“漫長的等待”……
一樁無法令加害者承擔刑事責任的殺人案
在湖北省荊州市公安縣斗湖堤鎮(zhèn)占橋村，說起這場命案，很多村民都說：“兩家就住門對門，平時村里的孩子們常在一起玩，真不知道怎么就變成了這樣。一個這么小的小女孩，太可憐了。那男孩太殘忍了�！�
鄭先生的女兒泡泡（化名）被殺害時是4歲3個月。2023年8月30日18時左右，一家人發(fā)現(xiàn)泡泡不見了，經(jīng)過數(shù)小時搜尋后，泡泡的遺體在村中一口糞缸中被發(fā)現(xiàn)。鄭先生說，辦案人員后來告訴他，泡泡是窒息死亡。
辦案人員通過調取監(jiān)控錄像發(fā)現(xiàn)，泡泡家對門鄰居的男孩小東（化名）有重大作案嫌疑。鄭先生說：“正對著案發(fā)菜園的監(jiān)控攝像頭拍到了小東領著泡泡進入菜園，以及小東十余分鐘后獨自一人離開菜園的影像。辦案人員對我轉述說，小東很快就向辦案人員供認，他把泡泡徒手掐至昏迷，再將她頭朝下拖入菜園茅坑屋的糞缸里。”（此前報道）
監(jiān)控錄像畫面中，小東帶著泡泡走進菜園
泡泡的外婆向記者講述了她在案發(fā)后聽到的作案細節(jié)：“他（小東）把泡泡按到了糞缸里，還拿菜園里的磚頭、木塊把那里壓了起來，不讓人發(fā)現(xiàn)。”
泡泡的外婆還說，事發(fā)當天19時左右，她在尋找泡泡的過程中，和小東打過照面，她問道：“你到底把泡泡妹妹帶到哪里去了？”在泡泡外婆的記憶中，小東的回答是：帶到村委會那邊空地去了。事實上，小東撒了謊。他所說的“村委會那邊空地”，與泡泡遇害的菜園尚有相當一段距離。
圖為案發(fā)現(xiàn)場的茅坑屋
“他當時說的這些謊話，害得我們一時找不到泡泡。這男孩子（小東），膽子大得很�！迸菖莸耐馄耪f，“事發(fā)那天晚上，有4個民警圍著這男孩子問話，他看起來卻一點事都沒有。一個11歲的孩子，像是30歲似的。”
真相大白后，令鄭先生和妻子鄧女士無法接受的是，因為加害者作案時未滿12歲，無法令其承擔刑事責任。
“我被告知殺人的男孩過年后正常上學”
2024年3月20日，在泡泡離世203天后，鄭先生向記者回顧了他大半年來的經(jīng)歷。
“去年11月1日，我和我愛人帶著案情相關材料來到公安縣檢察院服務中心。接待的人回復說，還沒有接到這個案子，可能還沒立案，也可能不會到檢察院，所以目前受理不了�！编嵪壬貞浾f，“我又打電話給辦案的崔警官，他回復說，肇事男孩在矯正學校，正在走精神及心理鑒定流程，具體需要多長時間暫時說不了。”
2023年11月28日，鄭先生再次向辦案人員詢問案情，得到的回復是：因肇事男孩沒有家族病史及年齡較小，暫做不了相關鑒定。
時間來到2024年1月17日，這一天，鄭先生接到了來自公安部門的一通電話。對方在電話中向他宣讀了一份“撤銷案件決定書”的內(nèi)容：因作案男孩作案時不滿12周歲，無刑事責任能力，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十六條之規(guī)定，決定撤銷此案。
圖為鄭先生收到的撤銷案件決定書
1月22日，鄭先生收到了郵寄的書面文件“立案告知書”和“撤銷案件決定書”。他說，在超過200天的時間里，這是他從公安部門處收到的唯二書面文件。
接到“撤銷案件決定書”后，鄭先生和妻子感到無法接受。他致電公安縣政法委的一位戈姓書記，希望獲知殺害女兒的男孩小東后續(xù)將會如何。
“戈書記在電話里告訴我，撤案決定是公安局做出的。戈書記還說，這個男孩子在做心理矯正，過了2024年春節(jié)后，要回去正常上學。”鄭先生回憶。
“意思是，過完年后正常上學，沒有任何約束？”鄭先生當時是這么問的。
“是的。”對方回復說。
鄭先生告訴記者，這就是截至目前他所了解的全部信息，“那男孩現(xiàn)在有沒有正常上學、在哪里上學，我目前不掌握這些情況。作為受害者的父親，我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結果�！�
“我不接受撤案，也不接受對方的道歉”
鄭先生說，他曾明確向公安縣政法委的戈書記表示，自己不接受撤案這一決定。他說，他和妻子目前的訴求是，不接受撤案決定，并希望此案能繼續(xù)偵查。
鄭先生表示，自收到公安縣公安局的“撤銷案件決定書”后，他一直在向上一級公安部門申訴相關事宜。截至3月18日，他暫未收到回復。
“我們目前的訴求涉及民事和刑事兩部分，目前兩部分都在律師的幫助下推進。”鄭先生說道。他表示，在案發(fā)兩周后，當?shù)毓膊块T曾安排過一次加害方家屬與受害方家屬的會面：“當時會面剛開始不久，我妻子出現(xiàn)情緒較為激動的情況，會面就中斷了�！�
另據(jù)泡泡外婆所述，案件發(fā)生后，在當?shù)卣块T、公安部門和村大隊的協(xié)調下，小東的父母賠償了自己家一筆金額。鄭先生接受采訪時表示確有此事，但具體金額目前暫不便透露。
鄭先生還對記者表示，作為受害者家屬，他們一家對案發(fā)當?shù)夭糠钟嘘P部門在此案發(fā)生后的協(xié)調工作有所不滿，目前正就一些問題進行交流。
記者向法律界人士了解到，近年來，相關法律已對刑事責任年齡做了調整和細化。例如，滿12周歲，不滿14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情節(jié)惡劣，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追訴的，應當負刑事責任。
鄭先生表示，自己在案發(fā)后逐漸了解到相關法律規(guī)定，也了解到在現(xiàn)行法律背景下，對12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來說，其違法犯罪行為很難被追究刑事責任。但作為一個父親，他覺得很委屈和不公。
“我尊重法律，但從情感上來說，我無法接受如此殘忍殺害我女兒的人卻無法被追究刑事責任。我們不接受對方的道歉。我始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我們希望能等待到事情轉機的出現(xiàn)�！编嵪壬f道。
來源：津云新聞記者 侯沐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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