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武漢市公安局軌道交通管理分局對張磊（化名）作出行政拘留10日的處罰，行政處罰法決定書顯示：張磊在地鐵上看到一個女孩漂亮，想占便宜摸對方大腿，行為構(gòu)成猥褻。
7月19日，張磊向瀟湘晨報（報料微信：xxcbbaoliao）記者反映，當時自己只是想加對方微信，因為地鐵人多，他“不小心”碰到了對方大腿，被對方誤會。甚至，被拘留的當日，他還給女孩準備了一份禮物，“一方面道歉一方面表心意”。
張磊說，當時警方調(diào)查認定他是猥褻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案發(fā)前他在地鐵里已經(jīng)游蕩了半天時間。為了說明情況，張磊還寫了一封約千字的“求助信”，稱在地鐵閑逛時自己的生活方式。信件中以古代的阮籍自比，稱自己在地鐵“東游西逛”和阮籍“窮途之哭”類似。
不過，張磊也承認，自己在第二次接受警方調(diào)查時，做筆錄時曾供述了自己曾有摸大腿的行為。他解釋稱，是因為自己當時不被信任。
辦理此案的派出所工作人員表示，此案處理程序沒有問題，如果當事人對處罰決定有異議可以申請行政復議。
法學專家表示，行政案件的辦理有言詞證據(jù)和物證多方面支撐，在行政處罰決定已經(jīng)下達的情況，違法嫌疑人單方面翻供，在沒有新的證據(jù)支撐下意義并不大。
給女孩準備禮物
地鐵上偷摸女孩大腿被行政拘留，事后翻供：只是想加女孩微信
張磊今年20多歲，湖北人，大專學歷。在今年5月，武漢市公安局軌道交通管理分局對其曾作出10日行政拘留處罰，案由是猥褻。
行政處罰決定書顯示，公安機關查明，2023年5月3日22時許，違法行為人張磊在武漢地鐵2號線江漢路站開往螃蟹呷站的車廂內(nèi)，因看見被侵害人長的漂亮，產(chǎn)生占其便宜的想法，于是違法行為人張磊用右手摸了被侵害人的大腿一下。
處罰決定書
決定書載明，以上事實有違法行為人張磊的陳述和申辯、被侵害人的陳述、視頻資料、抓獲經(jīng)過等證據(jù)證實。決定書作出的時間為2023年5月9日。
不過在6月20日，張磊對此決定提起了行政復議，6月21日被受理。
申請書
張磊在行政復議申請書中這么說道，5月3日的晚上，他在地鐵中遇見一名女孩。本想走上前去加個微信，但是由于內(nèi)心過于緊張以及車廂人多擁擠的原因，不小心碰到了該女孩的腿部，以致于產(chǎn)生誤會，女孩隨即報了警。
“當時，我看女孩正在氣頭上，所以沒有吐露實情，只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到了再次傳喚的那天，我準備了一份禮物想要送給女孩，既表歉意，又表心意。而警方卻只傳喚了我一個人，并且對我誤會很深，認為我涉嫌猥褻并作出了行政拘留十天的處罰。”張磊在申請書中說。
求助信中以古人自比：在地鐵內(nèi)東游西逛是自己的一個生活方式
近日，張磊還向媒體發(fā)出一封千余字的求助信。這封信看上去頗具文采，行文中還不時引用典故和古漢詞語。
“在三國時期的竹林七賢中，有一位叫做阮籍的名士。他有一個愛好，經(jīng)常喜歡坐著一輛馬車東游西逛，每當無路可走的時候，便會號啕大哭。而我，與他有幾分相似，我也經(jīng)常會坐著地鐵東游西逛。與他不同的是，每當?shù)诌_終點站的時候，我不會號啕大哭，而是會原路返回�！�
千字文的開頭
這是這封信的開頭，引用的是三國時期魏國詩人阮籍的典故，王勃在《滕王閣序》中“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說的也是這個故事。
張磊認為，警方最后認定他猥褻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查到他在地鐵內(nèi)已經(jīng)待了大半天。他引用這個典故的原因是以項籍自比，是說明他自己也喜歡在地鐵里東游西逛，這是他的一種生活方式。
在信中，張磊介紹了事發(fā)的大致經(jīng)過，稱當日在地鐵內(nèi)自己是“不小心”碰到女孩大腿，女孩將他抓住并報警后，他沒有向警察交代實情，事發(fā)7天后被警方再次傳喚并拘留。
不過，這封信中描寫的事件過程也有些難以理解之處。比如，他稱自己喜歡乘坐地鐵反復過江，再比如，他描述女孩報警后自己的心理活動為“我心里對她還是挺欽佩的，我想這個女孩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絲毫不退讓，挺正直的。相比之下，我就顯得私心過重了”。
信中還寫到，再次被警方傳喚之日，他還給女孩準備了一份禮物，“既表歉意，又表心意”。
自述經(jīng)過：指甲過長，不小心“抓”到對方
7月19日，張磊從自己的角度向記者介紹了當日事發(fā)經(jīng)過。
張磊稱，他租住在武漢洪江區(qū)。5月3日中午，他來到來到武漢地鐵二號線的地鐵站內(nèi)。據(jù)其本人講述，自己特別喜歡乘坐二號線江漢路站到積玉橋站這一段，這是一段跨長江的地鐵，他會反復往返乘坐，“尋找靈感”。
尋找什么靈感？張磊說，他在過江時經(jīng)�？粗桓毙∽痔�曾經(jīng)寫過兩首詩。張磊還將曾經(jīng)寫的兩首詩發(fā)來給記者，稱是參照董必武先生的詩寫的。
張磊說，乘坐地鐵列車來來往往期間，偶爾也會在某個地鐵站“駐足”休息。5月3日晚上10點多，他還在地鐵線上逛，并再次從積玉橋站上車。在地鐵上，他看到站在旁邊一個20來歲的女孩，“想認識一下加個微信”。
“當時地鐵上人很多，我又覺得自己很落魄，又不好意思，一直在猶豫�！睆埨谡f，快到下一站時，女孩往門口走，他也跟了上去。
張磊說，當時人很多，自己右手拿著手機，左手原本自然垂著，在行走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女孩的腿部，被女孩一把抓住。
“女孩穿的是短褲，而我的手指甲有點長，應該是慌亂之下指甲抓到了她，故而產(chǎn)生誤會。”張磊說，她當時對女孩說“不是故意的”，并道歉，但女孩并不相信。
張磊說，但是現(xiàn)場很多人圍觀，女孩一直抓著他并在螃蟹岬站下了車。下車后，張磊向女孩道了歉并表示愿意賠錢。
“我的目的還是加她微信，沒有過多解釋，想著加了微信后再解釋�！睆埨谶@樣向記者解釋表示要賠錢的緣由。不過女孩沒有同意，并報了警。
難以理解的說辭：承認猥褻是“為了給女孩送份禮物”
張磊說，之后出警人員把他們帶到了地鐵站的警務室內(nèi)，并做了筆錄，但他只說自己不是故意的，沒有說實情。他所謂的“實情”，是指自己實際目的是想加女孩微信。
次日凌晨0點多，張磊做完筆錄離開。
直到5月9日，他再次被傳喚至武漢市公安局軌道交通管理分局，從上午9點左右一直待到下午�！拔艺f不是故意的，但民警不相信�！睆埨谡f，民警說“你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嗎”，他“力爭”到下午最終承認是“看到了這個女孩漂亮”并摸了她。
張磊說，期間民警給他看了兩張監(jiān)控截圖并簽字，有一張是女孩上地鐵前乘坐地鐵下來，他站在電梯旁邊，離女孩很近的照片。另一張照片是在地鐵上，他的頭離女孩很近的一張照片。
張磊說，自己實際上是在上了地鐵才關注到這個女孩，上地鐵之前沒有看到她。
第二次為什么要承認自己摸了女孩？張磊再次給出了讓人難以理解的解釋。
張磊說，一方面警察不相信他，他解釋沒有用；另一方面，他想讓警察送一份禮物給女孩�！叭绻姓J了他才可能給我送�！睆埨谡f，他被拘留前也確實讓警察轉(zhuǎn)交禮物給女孩，警察答應了。
“有點戀愛腦的感覺，你能理解嗎？”張磊反問記者。據(jù)其介紹，這份禮物是他前往派出所之前花了314元買的，外面是個禮盒，里面是個八音盒，旁邊擺著李子等幾種不同類型的水果。
張磊說，10天的拘留生活讓自己理智了很多，不該貿(mào)然去加別人的微信，事后也沒有再去追問女孩的去向，以及女孩到底有沒有收到他的禮物。
大學同學：初次接觸會覺得思維和行為奇怪，但接觸久了覺得正常
張磊為何推翻了自己此前接受警方調(diào)查時的供述，為何又有那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舉動？記者對張磊的日常生活做了一番調(diào)查。
據(jù)張磊稱，自己出生在湖北某地的農(nóng)村，從小對歷史以及傳統(tǒng)文化感興趣，但讀大專時，聽從家里人意見讀了計算機專業(yè)。畢業(yè)后，曾經(jīng)在武漢以及外地做過程序員，文員，也做過保安，案發(fā)前一陣，剛剛辭了職，后一直無業(yè)。
張磊說，辭職是因為自己不喜歡被管束的生活，也受不了壓力。
曾一起和張磊在外地做過保安的劉先生稱，他是在多年前在網(wǎng)吧認識了張磊，當時張磊正在網(wǎng)吧看資料，恰好自己也對歷史感興趣，便加了他為好友，后來一直有聯(lián)系。
“他歷史知識確實是很淵博，但是有時候講話好像會走神。”劉先生說，別的方面沒有什么異常。
張磊的一名大學同學陳先生也稱，算上大學時光他已經(jīng)認識張磊好多年了，現(xiàn)在是一起租房的室友，平時接觸比較多。他說，初次接觸張磊的人會覺得他的思維和行為有些不同，但他們接觸久了就覺得很正常，“不至于是什么精神病”。
陳先生說，從認識張磊起，他就是這么一個性格，不過在大學里張磊還算活躍的，還獲得過很多獎項，比如“十佳青年”什么的，在古文方面的特長也非常突出。
陳先生說，張磊對于歷史特別癡迷，講起歷史典故的時候情緒特別亢奮，一個人的時候有時會喃喃自語。
對于張磊稱喜歡到地鐵里逛的事情，陳先生說他有了解，他認為這可能是張磊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八巧习肽陱耐獾鼗匚錆h的，那時候狀態(tài)就不太好，現(xiàn)在工作也不好找。”陳先生說，猥褻案案發(fā)當日，張磊也曾和他說起這件事，說的過程也是“不小心”碰到女孩。
警方：案件按照程序處理沒有問題；法學專家：沒有其他證據(jù)支撐單方面翻供意義不大
處理該案的武漢市公安局軌道交通分局街道口派出所工作人員表示，警方對此案處理沒有問題，當時的供述都是其本人陳述，如果對處罰決定不服，只能通過行政復議和法律訴訟的方式來申訴。
受理通知書
湖南師范大學法學院教授黃捷表示，此類行政案件公安機關辦案的依據(jù)違法行為人陳述和申辯、被侵害人的陳述等言詞證據(jù)以及視頻資料等物證組成，違法嫌疑人的首次供述也非常重要。在行政處罰決定已經(jīng)下達的情況，違法嫌疑人單方面翻供，意義不大，不足以推翻原決定。
黃捷說，很多案件是“零口供”，但是有足夠的物證支撐，一樣可以將案件定性。反過來說，如果要改變案件的定性，也需要新的證據(jù)予以支撐，比如被害人的陳述，新的影像證據(jù)等等。
瀟湘晨報記者 曹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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