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山西10歲男童遇害案背后:被忽視的孩子和隱秘的暴力)
10歲的男孩靠墻站在空調外機上,對著屋內(nèi)人哭喊“別打我”。同一時間,一根伸出窗外的長棍被揮舞著不停逼近孩子,連續(xù)拍打,男孩隨即從5樓跳下。男孩的墜樓視頻引起關注,6月26日晚,合肥長豐縣公安局發(fā)布通報稱,墜樓男孩全身多處骨折,肺部挫傷,相關情況正在調查。
將時間指針撥回一個月前,山西運城,另一名10歲男孩的死訊也讓眾人感到震驚和憤怒。
五一假期過后,運城臨猗縣本地人的朋友圈、抖音都在接力轉發(fā)“離家出走”男孩僑僑的尋人啟事。5月23日,男孩遺體在其繼父村莊周邊的墓地被發(fā)現(xiàn),男孩的母親與繼父作為嫌疑人被捕。
案發(fā)后,這個晉南縣城中流傳起不少關于僑僑繼父王某虎的家暴過往,曾經(jīng)的鄰居們也在努力拼湊短暫相處中那些“可疑”細節(jié)。
2020年5月,最高人民檢察院與國家監(jiān)察委員會、教育部等九部門聯(lián)合發(fā)布《關于建立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強制報告制度的意見(試行)》,明確了履行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強制報告義務的主體和情形。2020年10月,強制報告制度被列入新修訂的《未成年人保護法》,成為法定責任。
到今天,《關于建立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強制報告制度的意見(試行)》發(fā)布實施已過3年,但在執(zhí)行過程中仍然存在一些難題。2020年5月至2022年3月,檢察機關辦理相關案件中涉案線索來源于強制報告的共2854件,發(fā)現(xiàn)應當報告而不報告案件1604件,推動追責299人。
孩子本該在一個安全、有愛的環(huán)境中成長,10歲男孩僑僑殞命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們?nèi)绾伟l(fā)現(xiàn)并保護一個正在被傷害的孩子?
僑僑最后就讀的里寺學校。王倩 攝
獨居的孩子
羅曉燕也疑惑過,為什么四年級的孩子一個人住。
今年4月,僑僑的母親謝某多向羅曉燕租下了兩間臨街門面房,一年租金9000元。簽合同的閑聊中羅曉燕得知,謝某多準備在這里開一個美容店。過了幾天,羅曉燕看到一塊紅底黃字的“舞娘美顏”招牌掛了起來。
謝某多告訴羅曉燕,比起做生意,租住在此是為了方便孩子上學,兒子只要過條馬路就能到對面的里寺學校。
入住后,羅曉燕卻發(fā)現(xiàn),隔壁的孩子總是一個人住,到了周五母親才會出現(xiàn)。羅曉燕這才記起,自己早就見過這個總是獨來獨往的男孩。羅曉燕問過謝某多為什么放心孩子一個人,得到“十幾歲了,鍛煉一下自理能力”的回復,便不再多說什么。
拉起卷閘門,走進房間,很難看出一個10歲孩子的生活痕跡。出租屋里沒有玩具、沒有書本,只有一張不到一米寬的折疊鋼絲床,再往里走是沒有窗戶的套間,右側并排放著兩張美容床,另一邊則堆著用塑料袋套起來的藥品、廚具和日用品,角落還有生父張岳買給僑僑的自行車。
謝某多租下的門面房就在僑僑學校的對面。王倩 攝
這個春天起,趙宏發(fā)也發(fā)現(xiàn),孫子趙卓的同學僑僑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家里。
兒子和兒媳在南方打工,趙宏發(fā)和妻子留在臨猗本地一邊料理農(nóng)活,一邊照顧兩個孫子。許多個傍晚,僑僑跟著趙卓一起回家。他會安靜地坐在小凳子上等著趙卓吃完加餐飯。趙宏發(fā)邀請僑僑一同吃些,他都禮貌地搖搖頭!皯撨是想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呢。”趙宏發(fā)的妻子也會問起僑僑,一個人住怎么吃飯,他回答說,“我媽說了,一天三頓在學校吃飽,回到家沒飯!
有一回星期天,僑僑并沒有被母親接回村,他來趙卓家看電視,到了飯點便“知趣”地離開了。趙宏發(fā)問他回去怎么吃飯,僑僑回答說“吃饃饃”“有醬呢”。
趙宏發(fā)的妻子記得,僑僑只在自家吃過一個雞腿。 她去熟人家里吃滿月酒,席面上一盤雞腿沒人動,她打包回來,晚飯的時候熱了一下,那回僑僑沒再客氣推脫。
等到趙卓吃完飯,兩個人就跑出去玩,再叫上住在同村的同學小宇。有時他們在房前的巷子里嬉鬧,有時候會跑上村外的大路,村委會放露天電影時孩子們也會聚在那里。等到天色漸暗,同伴們各回各家,僑僑則回到那個空蕩的屋子。
四年級第二學期以來,因為做同桌,小宇幾乎是班里和僑僑最親近的同學。小宇怕黑,他佩服僑僑敢一個人住,“我問他關燈了害不害怕,他說他有手電”。
即便家離學校只有幾百米,放學時,趙宏發(fā)也要去接孫子,有時候他在地里侍弄果樹誤了時間,會接到班主任的電話詢問!澳憬o他接回來,他再出去玩,心里就踏實了。”小宇母親張雪嬌告訴記者,家人每天都要接送小宇上下學。趙宏發(fā)和張雪嬌猜測,僑僑不用接送,可能是家長和老師打過招呼。
“那個孩子看著有些孤獨。”趙宏發(fā)說。有時,早晨6點多,他出來給孫子買早飯,會看到背著書包的僑僑提前1小時就坐在校門口的斜坡上等著上學。
謝某多告訴過房東羅曉燕自己的計劃,五一假期過后她要對出租房進行裝修,好讓美容店早日營業(yè)!暗f店開張了也不會住在這, 孩子還是一個人住!绷_曉燕說。
僑僑送給同桌小宇的“水果刀”。 王倩 攝
“強制報告”規(guī)定的9種未成年人遭受不法侵害的情形中包括“未成年人被遺棄或長期處于無人照料狀態(tài)”。與法律規(guī)定強制報告的幾類主體不同,鄰里有權利報告而非義務。面對這個外來的孩子,他們抱有同情,也保持沉默。
趙宏發(fā)和妻子問起過僑僑父母的職業(yè),“媽媽是走事的,爸爸是開車的!眴栆痪,答一句,男孩沒有吐露更多!八矝]有說過他們是離異家庭,我們都以為是親生父母,只是覺得把孩子一個人放著,家長有些不負責任!
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教授宋英輝,是我國少年司法領域最資深的專家之一,他參與了最新《未成年人保護法》的修訂工作!白屛礉M16歲的孩子獨立生活,這是法律規(guī)定不允許的。這種無人照顧的情況也可以報告,問題是有關的主體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宋英輝告訴上觀新聞記者。
“拉黑”的離異夫妻
5月4日清早,羅曉燕看到謝某多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望著街對面的學校,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羅曉燕上前詢問,謝某多告訴她,孩子丟了,想看看孩子的生父會不會把僑僑送來學校。
“我問她怎么丟的,她說是孩子偷錢,打了幾下。還說平時打幾下就回來了!绷_曉燕給謝某多支招,讓她抓緊去調監(jiān)控。
羅曉燕疑惑為什么不能給孩子的父親打電話,謝某多告訴她,兩人離婚了,對方不接自己的電話。羅曉燕這才知道,原來新租客一家三口是重組家庭。
這天上午10點多,僑僑的生父張岳接到了村長電話,得知小兒子不見了。此時距離自己上次見到孩子已經(jīng)過去10個月。
2021年11月,張岳和謝某多離婚,大兒子跟著張岳生活,二兒子跟著母親謝某多。
像許多農(nóng)村離異夫妻一樣,兩人再無來往。離婚后,謝某多也再沒有來看過大兒子。根據(jù)張岳講述,自己不知道謝某多何時再婚,也不認識她的現(xiàn)任丈夫王某虎,對小兒子近一年來的生活并不了解。
2022年6月底,父子倆最后一次見面時,僑僑告訴張岳,母親已為自己辦理轉學。張岳說,此后自己去縣城的幾所學校找過,都沒有找到人!昂⒆釉居惺謾C,但是那個號碼停機了,就聯(lián)系不上了!
張岳告訴上觀新聞記者,僑僑轉學到縣城后,因為想探望孩子,自己給謝某多打過幾次電話,兩人爆發(fā)了爭吵,隨后自己被謝某多“拉黑”,“人家說既然分開了, 她已經(jīng)成家,就不要再影響她的生活。意思是再去看孩子就是打擾她的生活!薄半m然看孩子是我的權利,但也要經(jīng)過人家同意!
“他也沒什么愛好吧!碑斢浾邌柶饍S僑的興趣愛好時,張岳顯得有些茫然。轉學前,小兒子在臨晉鎮(zhèn)西關小學讀書,張岳說自己曾經(jīng)多次去學校探望,但見面多數(shù)是在學校熄燈前的洗漱時間,他沒有發(fā)覺僑僑的神情有何異樣,“給孩子送點吃的,每次就見十幾分鐘,晚上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
時隔幾個月,小宇媽媽張雪嬌依然能記起別人提到父母離婚時僑僑的反應。有一回張雪嬌遇見兩個孩子一起玩,她隨口問起僑僑一個人住在出租房的事,兒子小宇在旁邊插話,“他爸媽離婚了”!翱粗鴥S僑臉色馬上就變了,特別陰沉,我都被嚇到了!睆堁⿱蛇B忙解釋,”僑僑你別生氣,小宇是無心的。”
里寺村內(nèi)部。王倩 攝
僑僑最后出現(xiàn)的影像在臨晉鎮(zhèn)下豆氏村村口,監(jiān)控記錄下他下出租車后往家里走的畫面。張岳查了下豆氏村臨近幾個村莊的監(jiān)控視頻,再無孩子的蹤影。
僑僑失蹤后,張岳曾經(jīng)得到一條線索。他組織了20多個人去尋找。張岳打電話給謝某多想要通知這個消息,“給她打電話,她就在那里大吵大鬧,說我以前也不管孩子,現(xiàn)在怎么怎么樣。”
羅曉燕記得,在臨猗警方發(fā)出協(xié)查通報前后,謝某多和王某虎回過一次里寺村的出租房。兩人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向鄰居們哭訴孩子還沒找到!澳莻男的(王某虎)說,孩子不聽話,老是偷東西,這次又偷拿了七八百塊錢!币幻朽従咏ㄗh兩人去運城的網(wǎng)吧找找看,同時這位鄰居又覺得可疑,“既然發(fā)現(xiàn)孩子拿了錢,為什么沒有收走,小孩反而拿著錢跑了?”
隨著時間推移,縣城里流言四起。5月10日,有十幾萬粉絲的本地博主@ 國舅爺 分別幫張岳和謝某多拍攝了尋子視頻。見面時,戴著口罩的謝某多不怎么說話,一直在哭。僑僑的繼父王某虎情緒激動,一邊痛哭,一邊沖著鏡頭喊話,“我是后爸,我澄清不了,我現(xiàn)在只有安安靜靜把娃找出來,才是對我最大的澄清。”
5月24日,一則警情通告,讓持續(xù)發(fā)酵了大半個月的兒童失蹤案終于有了定論,臨猗縣公安局于23日找到失蹤人員僑僑,已確認死亡。犯罪嫌疑人謝某多、王某虎已被臨猗縣公安局抓獲,案件在進一步偵辦中。
隱蔽的暴力
在“強制報告”寫入《未成年人保護法》之前,2018年起杭州市蕭山區(qū)人民檢察院率先建立了“強制報告”制度。2018年至2020年三年間,蕭山區(qū)檢察院共接到未成年人遭受不法侵害的線索38條,成案14件,其中性侵案件11件,其余2件是“虐待”,1件是“故意傷害”。華東另一城市人民檢察院也在調研中發(fā)現(xiàn),非性侵類案件的報告率較低。與性侵相比,暴力是更加隱蔽的侵害。
看到臨猗縣警方的通報后,曾經(jīng)與這個重組家庭有過短暫相處的鄰居們,開始努力拼湊那些不同尋常的細節(jié),才發(fā)現(xiàn)也許孩子早已置身險境。
4月28日,五一假期前的最后一個工作日,里寺學校放學后,羅曉燕聽到一墻之隔的出租房傳來很大的響聲。
“聲音很大, 喊一句,啪的一聲,再喊一句,再啪的一聲! 羅曉燕聽到訓斥的聲音來自男性。最初還有孩子的哭聲,但馬上被呵斥止住,剩下的只有分不清是用手還是用皮帶抽打的聲音。
羅曉燕也想過是否應該去制止,但又轉念一想,“父母教育孩子是家事”,自己還是不要過問,更談不上報警。羅曉燕反復幾次提到,“誰知道,他不是親爸啊!
四年級上學期,僑僑住在離學校一公里多的奧運花園小區(qū)。老住戶胡漢民記得,去年夏天最熱的那段時間,每天早晨自己打完太極拳休息時,就能看到僑僑圍著小區(qū)花園開始跑步。“孩子跑得特別快,有時候還會看一下手機,應該是給限制了時間。”胡漢民見過,有時候一個男人騎著電動車跟在后面,小孩邊跑邊哭。那時鄰居們都以為,接受嚴格訓練的男孩今后要走體育生的路子。
僑僑一家曾在臨猗縣城另一小區(qū)租住。 王倩 攝
據(jù)中國新聞周刊報道,下豆氏村一位在僑僑繼父王某虎家附近的鄰居介紹,王某虎脾氣暴躁,有家暴傾向。這位鄰居曾聽王某虎的前妻抱怨,“王某虎打人不光用手,看見什么工具就用什么打”。
僑僑對同桌小宇吐露過自己的秘密!八f親爸對他可好了,后爸對他不好,他犯一點錯,后爸就用皮帶抽他。”小宇回憶。有一次課間,僑僑撩起上衣,小宇看到了他的傷疤,“他肚子上有一個可大的傷口,全班同學都知道!
這學期僑僑曾經(jīng)左臂骨折,打著固定來學校上課!拔覇査觳苍趺磁,他說是從樓梯摔的,可我覺得不可能!毙∮钫f。搬到“舞娘美顏”之前,僑僑還在里寺村的另一處民房二樓短暫居住,小宇去過那里,“那個公寓的樓梯一節(jié)一節(jié)的,不可能摔成這樣,除非是被他后爸打的!
趙宏發(fā)見過僑僑左手手指骨折纏著紗布。問起緣由,孩子回答同樣是從樓梯上摔下來。趙宏發(fā)沒有過多懷疑,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他說手指頭還要做手術呢!痹谮w宏發(fā)妻子的印象中,骨折的同段時間,僑僑的臉上有傷痕,戴著口罩也能看到鼻梁上的淤青。
宋英輝告訴本報記者,立法時,他曾經(jīng)建議“就近就急”的原則,“你離他很近,發(fā)現(xiàn)危險,或者是很緊急正在實施侵害,一般公民也應該報告,但后來覺得操作起來比較困難,法律沒有規(guī)定。”
《關于建立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強制報告制度的意見(試行)》規(guī)定,學校、醫(yī)院、兒童福利機構、賓館等機構的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未成年人受到侵害,必須向公安機關報案,如果相關人員、單位發(fā)現(xiàn)未成年人遭遇侵害的線索卻不報告,將要承擔法律責任 。
本報記者曾前往僑僑最后就讀的里寺學校,校長樊向平婉拒了采訪。老師和醫(yī)生在工作中是否發(fā)現(xiàn)了僑僑遭受或者疑似遭受不法侵害,尚需要相關部門的調查結果。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強制報告執(zhí)行過程中,仍然存在著部分強制報告主體職業(yè)敏感性不強,履行報告義務情況不符合預期等問題。
浙江杭州檢察院檢察官曾在2019年對杭州市部分小學老師調研發(fā)現(xiàn),八成的老師認為報告上級主管部門、報警會擴大事態(tài)的嚴重性,不利于兒童成長。
蔡志洪是福建省福州市臺江區(qū)檢察院的一名未檢檢察官。去年12月,在一起組織賣淫案中,她發(fā)現(xiàn)多名被性侵害的未成年女孩,曾因嚴重的婦科疾病在多家醫(yī)療機構就診。接診醫(yī)生在發(fā)現(xiàn)這些未成年人受到嚴重侵害,且沒有法定代理人陪同就診后,并沒有及時報警,最終8名醫(yī)師受到處罰。當問到這些醫(yī)生為什么不報警,他們回答蔡志洪,“不知道需要報警!
為進一步推動強制報告制度落實,引導負有強制報告義務的單位和人員依法履行報告義務,2022年5月7日,最高檢編發(fā)了6起因不履行強制報告義務被追責的典型案例。
距離里寺村不遠處,不少樓盤正在加緊建設。 王倩 攝
里寺村位于臨猗縣城城郊,走上幾百米就能到縣城主街。和羅曉燕一樣,不少村民將房子隔成單間或者套房對外出租。趙宏發(fā)家的二層小樓也有幾間房子出租給了在不遠處建筑工地務工的人。趙宏發(fā)說,來往租戶并不需要在村委會進行登記。
“假如村委會、居委會發(fā)現(xiàn)了兒童受到侵害不報告,肯定有責任。如果因為人員流動性大,管理上有漏洞而沒有發(fā)現(xiàn),可能很難追責! 宋英輝建議應在人員流動性較大區(qū)域對兒童情況進行動態(tài)監(jiān)測。
記者走訪了僑僑在里寺村的兩處住處。在第一間公寓,一名已經(jīng)在此租住一年多的住戶告訴記者,僑僑出走失聯(lián)的消息在抖音上連續(xù)刷屏的那幾天,他也多次見到過尋人啟事,“ 這么大的事咋可能不知道!钡⒉辉粢,這個男孩和自己在同一個院內(nèi)住過。
因為受不了來往路人的議論,案發(fā)十多天后,羅曉燕花了50元請人將隔壁的招牌摘了下來。在臨猗縣城,關于這起案件的討論熱度已經(jīng)逐漸褪去,但回想起那個“禮貌”“懂事”的男孩,小宇的媽媽張雪嬌還在反思,“還是保護得太少。要是知道這種情況,我當時就應該多關心他!
(文中僑僑、羅曉燕、趙宏發(fā)、趙卓、張雪嬌、小宇、張岳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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