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周時間里,謝哲海至少哭了三次。
11月24日,當謝哲海坐在法庭里,聽到檢察官說出“建議再審依法宣告謝哲海無罪”,他感到腦袋發(fā)暈,然后大哭起來,嘴里重復著“終于要宣告我無罪了”。11月30日,拿到河南省高院依法改判無罪的再審判決書,他馬上跑到85歲病重父親的床前,放聲大哭。同一天,謝哲海給其辯護律師屈振紅打了40分鐘電話,又是一直在哭。
謝哲海的眼淚不是在這一周才多起來的。謝哲海說,26年來,從河南太康縣看守所,到河南省豫東監(jiān)獄,到遼寧省凌源第五監(jiān)獄,再到出獄后,“我不知道哭了多少場”。
謝哲海。圖/受訪者供圖
“倒霉的事情”,謝哲海這么稱呼那件讓自己總是痛哭、讓自己入獄22年和喊冤26年的案子。1996年6月,謝哲海因涉嫌故意殺害一名22歲女子被逮捕。2000年2月29日,河南省周口地區(qū)中級人民法院以謝哲海犯故意殺人罪判處其無期徒刑。2018年9月19日,經(jīng)過幾次減刑的謝哲海刑滿出獄。
從25歲到51歲,謝哲海幾乎一半的人生都在牢獄與申訴中度過,F(xiàn)在,謝哲海才覺得自己有可能過上期盼已久的平淡生活。
命案
謝哲海出生于河南省太康縣楊廟鄉(xiāng)五里廟村,因為在八個兄弟姐妹里排行第五,也叫謝五孩。家里人多,但只蓋了三間房。同一件衣服從大哥身上穿到二哥身上,最后穿到謝哲海身上。謝哲海稱這是“快樂的生活”,除了不富裕,幾乎無憂無慮。
讀完小學一年級,謝哲海就輟了學,后來每次在法院介紹自己時,都要加一句“文盲”。16歲以后,謝哲海開始了四處打工的生活,最早是到新疆瑪納斯縣,在農(nóng)村蓋房子,春節(jié)一過就往新疆趕,將近一年再回來。
在外打工的謝哲海有一個心結(jié)——奶奶去世的時候,家里人沒告訴他。謝哲海把奶奶看得和父母一樣重,但是“我出去打工,也沒掙到錢,要來來回回折騰,家里就沒跟我說”。為了悼念奶奶去世三周年,1996年的夏天,在廣州一家電子廠打工的謝哲海趕回了家。
謝哲海回到太康縣后,一場命案于1996年5月30日發(fā)生。后來,謝哲海無數(shù)次被要求回憶那一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謝哲海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回憶,5月30日上午,他在隔壁王大營村與王高升等幾個朋友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一起喝酒,下午吃過飯后,他又和幾個朋友一同去戲場看戲。戲班子唱的是《鍘美案》,演到韓琪要追殺秦香蓮的時候,謝哲海因為口渴,央求一個朋友給自己買冰棍,朋友不答應,兩人耍了一會兒嘴皮子,謝哲海就轉(zhuǎn)身去王高升家喝水。
謝哲海說,那時候差不多是晚上10點,王高升家離戲場只有百八十米,走過去大概五分鐘。到了王高升家,謝哲海說看到他在睡覺,就自己找了水喝,喝完便躺下和王高升一起睡了。
睡了一會兒,謝哲海說他和王高升聽到外面有打架的聲音,隨后王高升的鄰居王雙英和他母親來敲門,叫上他們一起去看。謝哲海說,那天晚上月亮很亮,但是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有一棵大樹,大樹遮住了月光,一行四人站得很遠,誰也不敢上前去看,“什么也沒瞅清,黑咕隆咚的!彼娜酥箅x開,謝哲海與王高升繼續(xù)睡下。
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戲場散戲了。謝哲海說,他聽到外面又有鬧哄哄的聲音,他和王高升就跑出去看,跟著人群往診所跑,看到醫(yī)生給一個年輕女孩包扎頭部。圍觀了一會兒,謝哲海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一早,派出所的人到謝哲海家里帶走了他。昨天謝哲?吹降哪贻p女孩已經(jīng)死亡,家人報了案。謝哲海說他當時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就拿了一個饅頭,用筷子夾了一把咸菜放進饃里。
根據(jù)公安機關(guān)破案記錄,被警方帶走的一共有18位附近的人員,年齡都在16-30歲之間,之所以帶走這些人,是因為“根據(jù)現(xiàn)場勘查、尸體檢驗及調(diào)查訪問的情況分析,該案是一起流氓殺人案”,并認為犯罪分子應“有流氓行為或曾因流氓被打擊處理過,當晚曾活動于戲場附近”。
在河南省周口地區(qū)中級人民法院的一審判決書中,1996年5月30日的命案是這樣發(fā)生的:夜十二時許,謝哲海在太康縣王大營村外小路上,攔截看戲回家的女青年王某,欲行強奸,遭到王某的反抗,謝哲海就持壓井桿照王某頭部猛擊數(shù)下,又朝王某大腿根部搗一下,照胸部搗一下,致使王某當場暈倒在地,經(jīng)檢驗系顱腦損傷而死亡。
“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
2019年5月底,北京華一律師事務(wù)所律師屈振紅接到了謝哲海的電話。屈振紅是蒙冤28年獲得平反的劉忠林國家賠償代理律師,曾為多位重大冤錯案當事人代理國家賠償。已經(jīng)出獄大半年的謝哲海希望屈振紅成為他的代理律師,幫他申訴。
屈振紅在看完謝哲海寄過來的一審和二審判決書等材料后,就決定代理他的案子。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周口地區(qū)中級人民法院曾在一審判決書中提出過“本院受理后,認為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
2019年7月,屈振紅到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閱卷,在從鄭州回北京的高鐵上,近四個小時的時間里,屈振紅大概看完她用手機拍下的案卷,“更是覺得沒有證據(jù)證明是他殺人,肯定能夠判無罪。”
在提到謝哲海案的疑點時,屈振紅首先指出的是謝哲海不穩(wěn)定的供述。
案卷顯示,1996年6月6日之前,謝哲海一直堅稱自己無罪,但在6月7日凌晨,謝哲海第一次認罪。太康縣公安局出具的破案報告記錄了謝哲海改變供述的原因,“6月6日晚上時對五孩展開了強大的政治攻勢,7日凌晨6點五孩交代了犯罪過程!钡,謝哲海很快就翻供了。6月10日,謝哲海又做出有罪供述。6月11日進看守所后,謝哲海再次翻供。之后直到上法庭,謝哲海都不認罪。
謝哲海的有罪供述中,關(guān)于兇器、衣服等細節(jié)的描述也存在差別。描述作案兇器時,先說用棍、磚頭、鐵鍬把,“一直編了十來樣才編出來用壓水井桿”。至于作案時所穿衣服,有白襯衣、短袖港衫、白灰半截袖港衫幾種說法,最終檢方認定,謝哲海作案時身穿白色襯衣。但謝哲海說自己從未穿過白襯衫,當天穿的是灰色港衫,外面一件格子外套。幾位證人也證明謝哲海當時穿格子衫。
屈振紅說,現(xiàn)場勘查和物證的提取都是在6月6日之前進行,而謝哲海的有罪供述都是在6月7日至10日之間,“不排除先有證據(jù),然后辦案人員展開‘強大的政治攻勢’,讓謝哲海照著已有的東西去編。”在河南省高院的再審判決書中,法院認定現(xiàn)場勘查、物證鑒定在先,謝哲海有罪供述在后,“屬于先證后供”。
除了前后不一的有罪供述,屈振紅說,本案證人證言也不能證明謝哲海實施了殺人行為。
根據(jù)案卷,王高升的證言顯示,案發(fā)后王雙英叫醒他時,謝哲海睡在他的旁邊。屈振紅說這能證明案發(fā)時謝哲海不在現(xiàn)場。
對謝哲海不利的證言,來自證人王余朋。案卷顯示,王余朋說自己走到自家院子的時候,看到謝哲海穿著白襯衣走到南邊的一片樹林邊。但是,屈振紅說,證人中只有王余朋一人說謝哲海穿著白襯衫往哪里走,“這是個孤證”。另外,王余朋也曾作為重點嫌疑人之一,被帶到派出所突審,他對謝哲海不利的證言都是在此期間作出,并且前后矛盾。王余朋的父親在2019年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自從那件事情之后,王余朋神志越來越不清晰,現(xiàn)在他說話顛三倒四,與人交流也有障礙。
除此之外,屈振紅說,本案無任何客觀證據(jù)證明王某是謝哲海所殺。
壓井桿作為重要物證,是在現(xiàn)場附近一名村民家廚房提取,而壓井桿上沒有謝哲海的指紋。壓井桿上有B型人血,與受害人血型一致,“但不能證明該B型人血是受害人的血。”屈振紅說,那個時代是可以做血液DNA檢測的,但是沒有做。
現(xiàn)場勘查筆錄顯示,“現(xiàn)場地面上有一60x30厘米的片狀血跡,血跡向西1米倒放一藤椅,上面濺有點狀血跡”,說明受害人大量出血。但是,太康縣公安局出具的幾份證明顯示,謝哲海的衣服和褲子上未發(fā)現(xiàn)血跡。太康縣檢察院曾在1996年6月25日的退回補充偵查決定書中,明確要求公安機關(guān)檢驗謝哲海身上的血跡,調(diào)取新的證據(jù)。但公安局并沒有提交新的證據(jù)。
另外,現(xiàn)場勘查筆錄中沒有顯示存在謝哲海的腳印、指紋等生物痕跡。屈振紅說,根據(jù)現(xiàn)場勘查筆錄,公安機關(guān)沒有在現(xiàn)場采集腳印和指紋,“說明他們還是重口供,而不重視客觀證據(jù)。”
在屈振紅看來,因為公安機關(guān)當時沒有采集這些客觀證據(jù),也使得這起案件未來找到真兇的難度非常大。
留有余地的判決
河南乾元昭義律師事務(wù)所律師張乾是中國恢復律師制度后首批律師之一,年近7旬的張乾執(zhí)業(yè)已經(jīng)超過40年。20多年前,張乾是謝哲海案的辯護人。
談起當年代理的謝哲海案,張乾至今耿耿于懷。張乾記得,他在看過謝哲海案的案卷后,就認為這是一個明顯無罪的案子。
張乾為謝哲海做無罪辯護。張乾說,他當時就向周口地區(qū)中級人民法院提出此案“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之后,法院將本案退回周口檢察分院補充證據(jù)。檢察機關(guān)在沒有補充任何新證據(jù)的情況下,再次將案件移送周口地區(qū)中級人民法院。
1996年12月26日,該案公開開庭審理,法院判處謝哲海無期徒刑。法院未判處謝哲海死刑,這在當時是不尋常的。
周口地區(qū)中級人民法院在一審判決書中,留下了“本院受理后,認為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這句話,并且寫進了法院曾將本案退回,檢察機關(guān)在沒有補充任何新證據(jù)的情況下再次移送法院的情節(jié)。張乾認為,這幾句話給未來的申訴留下了空間,“內(nèi)行只要看了一審判決書,就會知道這是一起錯案!
屈振紅說,一審法院的判決是留有余地的,后來為謝哲海申訴時,她反復告訴謝哲海,應該感謝周口地區(qū)中級人民法院,因為法院留了他的命,才有謝哲海后來申訴的余地。
起初,謝哲海對于一審法院是有怨恨的!霸诜ㄍソ邮芘袥Q的時候,我快暈了,痛苦,恨,惱,背上這個黑鍋,改變了我的命運。”他回憶說。
但到現(xiàn)在,謝哲海已經(jīng)開始接受屈振紅的說法。至少,他的生命沒有結(jié)束在20年前的行刑場。
申訴
從入獄第一天起,謝哲海就開始申訴。
2000年6月,謝哲海進入位于河南商丘的河南省豫東監(jiān)獄。謝哲海是文盲,一開始讓獄友幫自己寫申訴狀,但后來認為別人表達不了自己的意思,“我下了決心,我要自己寫,自己申訴!
謝哲海說忘不了當年在派出所,自己不認字,簽詢問筆錄時,沒有人念給他聽,辦案人員強拿著他的手摁了指印,“簡直侮辱人。”
在豫東監(jiān)獄,謝哲海買了一本新華字典,買了一個正楷字帖,從拼音學起,之后一筆一畫學著寫自己的名字。從不認字到能寫出完整的申訴書,謝哲海用了將近一年時間。每個月,謝哲海會往監(jiān)獄的刑罰執(zhí)行科遞交一次申訴書,申訴書動輒幾千個字,每次寫申訴書,謝哲海至少要用一個星期。但是每次只能收到一份通知,通知他已經(jīng)收到申訴以及收到的日期。
謝哲海成為了監(jiān)獄的“不穩(wěn)定因素”。謝哲海說,監(jiān)獄里教育犯人認罪伏法的東西,他從來不認,從來不簽。謝哲海的不認罪以及持續(xù)申訴是否會對其他人造成影響?至少監(jiān)獄有這種擔心。“我不認罪,不簽字,干警沒法交代。干警有他的難處,但咋說,人各有各的難處!庇蓄I(lǐng)導到豫東監(jiān)獄視察時,謝哲海甚至會大聲報告“我冤枉”。
一年又一年,在豫東監(jiān)獄呆了八年多以后,謝哲海被轉(zhuǎn)到遼寧省凌源第五監(jiān)獄。謝哲海很快發(fā)現(xiàn),這座監(jiān)獄的生活條件更艱苦。他在監(jiān)獄里患上了肝病。他開始覺得自己在監(jiān)獄里活不下去了。越想越痛苦,謝哲海吞了一次刀片,監(jiān)獄趕緊帶著他外診,搶救了過來。后來,謝哲海在監(jiān)獄“認罪”,只希望能活著盡快出獄。他在服刑期間一共減刑4次,共3年8個月。
出獄那天是個陰天,看著方方正正的監(jiān)獄大門,謝哲海想,外面是自由。走到自由那一端,謝哲海跪在了門外,抑制不住情緒大哭了半小時。
遼寧離家遠,謝哲海沒有讓家人來接他,而是打算先去北京找北漂打工的外甥。謝哲海沒有手機,不好意思告訴路人自己是剛從監(jiān)獄出來,于是說他的手機丟了,借到手機聯(lián)系了外甥,坐上去往北京的大巴。到北京已是晚上,外甥站在車邊,舉著開著手電筒的手機,“我一晃你就知道是我”。謝哲海跑向夜里搖晃的光,兩人抱頭痛哭。
在北京住了兩天,謝哲海呆不住,想趕緊見到爹娘,很快坐了十幾個小時的大巴回了家。謝哲海心情復雜。出獄前,他一度恨自己的親人。每次親人來探視時,隔著玻璃,謝哲海都一邊哭一邊求家人再給他請律師,為他申訴,而家里人每次都說“行行行”,后面卻沒聲音了。謝哲海想,最親的人都不幫他。
謝哲海的家 圖源:瀟湘晨報
謝哲海的家人無力再給謝哲海提供更多幫助。當年為了打官司,已經(jīng)賣了宅基地。家人仍住在當年謝哲海離開時那個殘破的老屋里;氐郊依铮x哲海與幾個哥哥長聊,知道家里情況困難,也知道申訴要靠自己了。
回到家,謝哲海就開始找是否留下了張乾的聯(lián)系方式。張乾還在當年那個律所,謝哲海很快趕往鄭州,去找張乾,希望他繼續(xù)幫自己申訴。20多年過去,謝哲海從年輕人變成了中年人,張乾從中年人變成了老年人。張乾決定幫謝哲海申訴。
張乾在2019年2月給謝哲海寫好并遞交了刑事申訴書,謝哲海隨后去了北京一家服裝廠打工,等著申訴的消息。三個月后,謝哲海收到張乾兒子的電話,才知道張乾在遞交刑事申訴書后不久就因腦出血進了ICU。謝哲海馬上趕回鄭州,被扣了一個月工資,只得到張乾因病無法再代理案子的消息。
謝哲海只得重新找律師。在網(wǎng)上搜索新聞時,謝哲海知道了屈振紅,知道她給劉忠林等重大冤錯案當事人代理過,他開始把希望寄托在屈振紅身上。從屈振紅答應為謝哲海申訴至今,兩人只見過一次面,就是2019年7月屈振紅去河南省高院閱卷時。直到前幾天,謝哲海才告訴屈振紅,分別時,看著屈振紅往地鐵走去的背影,他在鄭州街頭又哭了一場。他說自己終于又看到希望了。
無罪
案子的再審一波三折。
2019年9月,謝哲海收到河南省高院駁回申訴的通知。2019年末,幾家媒體報道了謝哲海案,謝哲海第一次受到公眾關(guān)注。2020年6月,謝哲海又到設(shè)于鄭州的最高法院第四巡回法庭遞交了屈振紅改過的申訴狀。2020年11月,謝哲海收到河南省高院于2020年9月22日決定再審的通知。
等待開庭的日子里,謝哲海輾轉(zhuǎn)北京、浙江、江蘇四處打工。在工廠里,他幾乎從不參與工友們的聊天,只是一個人默默坐在角落。主管找他談心,問是不是對工作安排不滿意,他只是說自己不愛說話。他擔心一聊天就會說到當初的經(jīng)歷,“為什么要自己揭自己的傷疤?”
距離收到再審通知書一年后,2021年12月,謝哲海終于收到法院通知開庭的短信和電話。但開庭多次推遲。為了等開庭,謝哲海不再四處打工,而是守在河南,留在村里。
又等了近一年,2022年11月24日,案子在河南省高院開庭。
河南高院再審認為,本案缺少認定原審被告人謝哲海故意殺人的客觀證據(jù),除謝哲海的有罪供述外,沒有其他直接證據(jù)證明謝哲海實施了殺害王某的行為,間接證據(jù)亦不能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條。但原判據(jù)以定案的證據(jù)尚沒有達到確實、充分的法定證明標準,認定謝哲海犯故意殺人罪的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不能認定謝哲海有罪。
判決書
屈振紅透露,庭上,檢察官又提交了兩份筆錄,是對謝哲海有利的內(nèi)容!斑@么多年過去了,公安機關(guān)才拿出這樣對謝哲海有利的筆錄,這是不是說明這個案子還有一些材料沒有放到案卷?”屈振紅說,這些材料可能會為以后的繼續(xù)偵查提供線索。
屈振紅說,之后將繼續(xù)代理謝哲海申請國家賠償。
拿到判決書之后,謝哲海先回家告訴家人,又告訴代理過自己的兩位律師,再到奶奶的墳上告訴奶奶。謝哲海還去了大姐的墳上。
大姐比謝哲海大將近20歲,在謝哲海心里和母親一樣,甚至“那種感情超過母愛”。26年前被派出所叫走的那個早上,是謝哲海最后一次見到大姐。在監(jiān)獄里那些年,因為家人報喜不報憂,謝哲海很晚才知道大姐已經(jīng)去世,在監(jiān)獄里“哭得腸子要斷”。謝哲海告訴大姐自己已經(jīng)改判無罪,“用了26年,終于等到了這兩張紙”,他希望大姐知道,她的兄弟不是殺人犯。
屈振紅說,最近幾年,疑罪從無的案件平反越來越多,吳春紅、張玉環(huán)、劉忠林等人的案件,都不是因為真兇出現(xiàn)才平反,而是因為堅持疑罪從無的原則,改判無罪。
2021年,最高檢對2018年以來改判糾正的246件刑事錯案啟動追責,其中包括“張玉環(huán)案”。2022年3月,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張軍向十三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作工作報告,再次提到“張玉環(huán)案”。報告顯示,最高檢對“張玉環(huán)案”“張志超案”等錯誤關(guān)押10年以上的22件案件直接督辦,從嚴追責問責511名檢察人員,其中相關(guān)檢察院班子成員134人,退休人員122人。
對于之后的生活,謝哲海想得沒有那么遠。老屋馬上要塌了,他打算建一個新屋,陪父母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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